“格格,该喝药了”,剪春端着碗刚刚煎好的热汤药坐在床边,花笺伺候着将零泪扶起来,在她背后垫上引枕,让她可以坐得舒服些。
零泪一见这黑黑的汤水儿,立刻皱起眉头,“我不要喝。没听过‘是药三分毒’吗?”
“奴婢只知‘良药苦口利于病’”,剪春拿起汤勺在碗中搅了搅,“况且,这是傅恒大人亲自煎的,他足足在火炉旁守了一个多时辰呢。”
“哦?是他煎的”,零泪嘴角一挑,“他人呢?”
“就在门外候着呢”,剪春用手指了指,零泪顺着望过去,果真看到日光投射在门口的一道欣长的影子,不由笑了起来,扬声,“小恒子,你进来。”
傅恒慢吞吞地跨进门槛,偷偷抬头看她一眼,正好与她的目光相撞,赶紧又低下,声音轻缓道,“格格,这药要趁热喝。”
“太热了,你帮我吹吹吧”,她双手往怀里一揣,就歪靠在了引枕上。
剪春忍不住抿嘴低笑,起身把药碗交到傅恒手中,识趣地叫着花笺一同离开,留他二人独处。
傅恒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乖乖坐在床缘,轻轻吹拂着汤药上的热气。
“小恒子,你说这算不算是礼尚往来呢?”
她突然问了一句,他一时没听懂,愣愣地看着她。她笑意清朗,“想当初在驿馆,我煎药给你喝,如今你又煎药给我喝。咱俩这缘分还真是微妙得很啊!”
缘分?他心里一跳,她所指的缘分是……
“我上次煎的药是有点失败,你可不能趁机报复啊!”她玩笑地咯咯笑出声。
他闻言也笑了起来,是啊,那碗药他可是记忆犹新,拜它所赐,他第一次知道昏过去是个什么滋味,“格格,你放心,太医开的药方里有甘草和蜂蜜,所以喝起来不会很苦。”
“是嘛”,她将信将疑,“那你喂我一勺尝尝。”
“我喂你?”他为难地看她道,“这个……不太好吧?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她微瞪他一眼,“什么亲不亲的?要你喂我,又不是要你亲我?”
他尴尬得脸都有点红了,这种话她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啊!握紧汤勺,动作格外迟缓地递向她。
她轻轻调了姿势,侧靠向他,张嘴喝了一口,依旧是苦得咋舌,但苦后还有味淡淡的甘甜在舌尖蔓延,她抿嘴笑笑,又张开嘴示意他接着喂。他无奈地吐了口气,只好一勺勺地递过去,如此重复,动作反而越发熟练起来。
终于喝完了,她用帕子擦擦嘴,满意笑道,“不错不错,将来等我老了,动不了了,可以找你喂水喂饭。”
要一直到老吗?他的眼里难以抑制的闪烁起喜色,“格格不嫌弃我性子太冷,难以相处吗?”
“认识我的人都说我这脾气像团火,一点就着,而你是冷得像块冰,一冷一热,这不就是绝配嘛”,她歪头看着他,一直在笑,“小心和我靠得太近,把你自己给烤化了。”
“如果烤化了,那我就化做一条小河,永远围着你转下来。我说过,会保护你,直到我死……”
她突然用力打下他的嘴,“胡说什么呢!我以前都是和你开玩笑的,别总是死啊死的挂在嘴边。我还想看看小恒子老成满头白发拄着拐棍是什么样子呢。”只是……她真能瞧得着吗?那个时候,她应该早就回到她自己的年代了吧。
“那就说定了”,他认真道,“等咱们都老了,我还给格格当侍卫。”
“好啊”,她眸光转动间不禁流露出一抹黯然,但面上仍旧带着笑意,“我相信,小恒子即便是老了,也一定是个帅气的小老头。”
他勾起一个灿烂的笑,“那格格到时也必是个优雅的老妇人。”
这算是白头到老的承诺吗?她几乎想笑出声,可又觉得自己像是在一个荒诞无稽的梦里,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醒过来。十年的杀手生涯,她所有美好的感觉都是来自梦中,梦醒后的失落与伤感,萦绕在记忆里挥之不去。
她的眼渐渐模糊了,药效开始发作,昏昏欲睡,她用力抓住他的手,“傅恒,别走好吗?希望醒来后,还能看到你。”
他轻轻点头,“好,我不走,我会呆在这儿陪着你。”
她终于放心地笑了,合上眼,坠入了深深的梦里面。
她的梦一直都是纷乱的,看不清面孔的人像匆匆而过,她记不起他们的样子,就如同她行尸走肉的这十年。多想有个温暖的怀抱来驱散心中的孤冷,多想……多想……直到,他走到她的身边,轻轻牵起她的手,“别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你是谁?”她仰头望着他,自己的泪渐渐迷了眼,明明看不清他的脸,却舍不得移开视线,就这么痴痴地望着他。
有鸟鸣声传来,似风吹银铃,清脆而悦耳,她微微睁开眼,天气日暖和煦,清晨的光线透过明亮的窗子射进来,像片金色的瀑布倾泻而落,她看到小小的尘埃在光幕中恣意沉浮,自由无束。
“格格,你醒啦”,剪春捧了洗漱的东西进屋。
零泪坐起身,揉了揉眼,“我这是睡了多久啊?”
“睡了小半天呢,也不知道太医这是开的什么方子”,剪春服侍她起来更衣,“格格饿不饿,我让花笺在小厨房炖了银耳汤,您先喝一碗。”
她点点头,昨夜没吃东西,一起床这肚子就开始抗议起来。
花笺端来刚熬好的银耳汤,她连喝了两碗,身上终于有了点力气,擦了擦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