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热带雨林的最大特点,就是热和雨。闷热的气温把地上的水蒸发到天上,在积重难持的情况下,天上的水又落到了地下,这就是雨了。然而淅淅沥沥哗哗啦啦紧一阵慢一阵,从白天下到夜晚,又从夜晚下到天明,这该是秋雨了。就是这秋雨,在黎明时分却大了起来。大如铜钱的雨点,穿过竹枝树叶砸在地上,打起簇簇密集的水泡,把水滴溅得老高。茅草铺成的房檐上挂起了水织成的帘子,地上早已是泥泞湿滑,看来早操是出不成了。起床后的战士们在班长的组织下,学习起了毛主席著作。小虎班做小执勤的侯小群和谷长义两个人整理好内务卫生就披着雨衣打来洗脸水,又披着雨衣去打饭,好在炊事班不算太远,侯小群和谷长义用雨衣把饭菜盖好,侯小群挑起担子,一头是饭一头是汤在前面走,谷长义提着菜盆紧随其后。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谷长义紧走几步要换侯小群挑担子,侯小群说:“用不着,你省着点劲吧,回家去好给苹果嫂子亲热呀。”谷长义说“谁要回家?”
“六三年以前的老兵可以回国探亲了,第一批马上就走,你还瞒谁?”
“谁愿走谁走,反正我不走”。
“为啥?”
“这样走脸上多无光啊!”谷长义用指头刮着脸皮说:“咱出国时,我曾向你准嫂子夸下海口,让人家等立功喜报,可直到现在功没立成,连政治面目还是个白板老非,唉—,我有何面目见我涿郡父老呀!”
“哟嗬,你还真诚实守信哩,不过还是听领导安排的好,毕竟机会难得呀。”
“信不信由你,我真不是唱高调,不干出点儿名堂来,我就是不回去。”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边走边说,虽然雨大路滑,可是不知不觉间就把饭打了回来。
吃过早饭,雨并没有小下来的意思。方连长照例带着部队冒雨赶往工地。此时方连长的心情是矛盾的,雨给施工带来不便,他盼着雨停,可是雨更给敌机带来麻烦,他又盼着雨下得再大些;还有,自从指导员负伤之后,他感到肩头的担子重了起来。虽然白副指导员做了不少工作,尤其是政治工作他都是责无旁贷。可是他觉着不如指导员在时心里感到踏实,他盼着指导员早日回来;可是他又不愿指导员早回来,他更希望指导员能在医院安心养伤,把身体养得棒棒的。
战士们背着枪支,扛着工具,推着车子在泥泞中行进,为了激发士气,方连长指挥部队唱起了《三八作风》歌:“红旗飘飘军号响,人民战士歌声嘹亮……”歌声穿风透雨飞向工地,听得出这是一支很有素质,战斗力很强的队伍。
工地离营区约有十几里路,全是原始丛林,人烟稀少,不远处便是楠云河,ka连的工段坡度很大,正处在一个“s”形回头湾上,任务调整前曾是兄弟团一个连队的工区,路基已开出一半,车辆能勉强通过。这里山高坡陡,土石混杂,下起雨来泥泞不堪,挖下来的土石方还要推到弯头上,不能直接往坡下倒,否则会伤及下层路基上的人们。部队一到工地便各自分开来投入战斗。一排在砌涵洞,连长方强始终跟班作业,不敢稍有大意。二排在开挖路基,下面便是三排,正浆砌边坡。小虎班的工段正在弯头上,挖下来的土要推出去老远,所以土石方的运倒量很大。魏天亮安排好全排工作便急忙到五班抢下一辆车子,他要在这里组织一场运土比赛。他和五班长赵忠勇把全班人员做了分工,由他和赵孟秋、谷长义、侯小群、郑津生等几个体质较强的同志负责推车运土,由五班长赵忠勇带领蔡黑娃、孟明信、丁点、魏盼福等同志负责刨土装车。这时,白副指导员也赶来刨土。人员安排妥当,紧张的比赛便开始了。
雨中推车,车子沉重难推自不必说,更有那道路泥泞难行,车轱辘一陷老深,推车的个个撅着屁股,挺着胳膊,一步三滑左摇右晃,象扭东北大秧歌。不管你用多大的劲,那车轮子就是不往前挪动。你再看那两只鞋子,泥沾得象两只大坨坨,抬不动,甩不掉。侯小群说:“这真是牛犊子赶兔子—有劲使不上。”正在为难之际,只见魏天亮把车子一放,弯腰脱掉鞋子,把车子一架说声:“走!”赤着脚推起车子来。他这举动成了无声的命令,其它人也把鞋子脱下来推起了车子。这些北方人没有赤脚的习惯,脚掌落在地上,石尖草刺又扎又硌,有的没走几步就脚破血流。可是这些铁一样的硬汉子们,却置之一笑,硬是架着车子挺胸前行——这就是铁道兵!
车子是往前走了,可是那车子上的土被雨水一浇又黏又湿,再经车子一颠就成了泥浆,顺着车子四下里噗嚓!噗嚓!往外流,等把车子推到了也就所剩无几了,这怎么办?有办法!魏天亮说:“现在改进车子是来不及了,先将就办事吧!”他又一下子把雨衣脱下来铺在车子上,泥漏不了了。大家又都把雨衣铺在车子上。赵孟秋、谷长义还把衣服也脱了下来说:“这湿衣裳穿在身上真难受。”干脆赤膊上阵了。魏天亮急忙制止,可哪里制止得住,更有侯小群几个连裤子也脱了下来,只穿条裤头干起来。魏天亮急了说:“这怎么行?淋病了任务怎么完成?”
郑津生说:“没关系!你看这汗水流得比雨水还多,病还能挤得进去?”
侯小群说:“这荒山野岭的,连蚊子都是公的,不怕人看见。”
大雨中他们象一条条泥鳅越干越欢。车子经过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