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个剧烈颠簸,崔绾绾身体猛的往前一窜,下意识的伸手抓住身边某物,耳边只听得马匹嘶鸣声和车夫惊慌的“吁”声。
“姑娘,你没事吧?”绿茗脸色煞白,已扑过来挡在崔绾绾身前。
“我没事,只是惊了一场好觉。”崔绾绾随着马车停稳,也已重新坐稳,人也镇定自若了,只是瞌睡虫早被惊到九霄云外去了。
马车外,一个浑厚的男声问道:“请问姑娘是否无恙?”
崔绾绾浑身蓄满起床气,一步跨到车门边,甩手打起车帘,也不看来人,冲着车外就没好气道:“有恙!一场好觉没了,还吓得不轻,你说有没有恙!”
“扰了姑娘清梦,还望海涵。若有机会,在下愿赔姑娘一个美梦。”稍远处一个清越的男声传来。
崔绾绾听了这话,心中暗自嘀咕“遇到奇葩了”,一面循着声音看过去,这一眼看的她倒吸一口冷气,却又更加怒从心中起,偏偏不能发作,只能忍着。
十步开外,鲜衣怒马的男子,面如冠玉,鬓若刀裁,两道剑眉斜飞,一双凤眼俾睨,端的是伟岸无双。可这样丰神俊郎的一张脸上,偏偏又生的鼻如玉聪,红唇皓齿,硬生生添了几分妩媚妖娆。“妖孽!”崔绾绾暗恨不已。
她认识这个妖孽,名册上的头一人。程璟,据说是开国元勋程咬金的后人,却弃官从商,以弱冠之年累积巨额家财,名下商行遍及长安、江南、蜀地,甚至远达西域诸国。
名册里有他的画像,崔绾绾看第一眼时便问白薇,世上怎会有如此好看的男子?是不是画工手笔夸张了?白薇只掩嘴而笑,说是她日后有机会见到再说。今日她终于见到本尊,却只觉得画工应该对没能画出他颠倒众生的神韵而深感遗憾!
他的名字与头像后,有长达十几页的文字述说,以唐代行文之简练,白薇还补充了一些细节。背完长长的记录后,崔绾绾最后对程璟总结出几个关键词:漂亮,富有,聪明,花心,有故事。
果然是花心!油嘴滑舌!仗着生得好看又钱多,长安城的舞优,据说人人都对他百般讨好。若是得罪了他,自觉收拾包袱离开长安;若是得了他的青眼,被他捧几场乐舞,少说也能红上个两三年。
“崔姑娘,这身衣裙果真很衬你。”程璟已骑着马晃到马车近前,一双凤眼似笑非笑的上下打量崔绾绾,赞叹衣裳好看。
先前说话的随从早已知趣的退下。
崔绾绾摆出一个风情万种却未达眼底的笑意,语声柔婉道:“程公子这是想自夸眼力吗?”
“看来你很满意我送的礼物。”程璟两指捏着下巴,肆无忌惮的看着崔绾绾,眸中始终似笑非笑。
“这身衣裙尚可。我每日收到的礼物多不胜数,瞧着合眼缘的,便拿来用了,并不在意是谁送的。”崔绾绾在马车上正襟危坐,说到这里,坐着行了个礼,“今日听程公子提起,绾绾就此拜谢公子馈赠美衣。”
程璟闻言,眉尖一跳又瞬间舒展开,笑道:“在下今日出城归来,恰巧遇见崔姑娘的马受惊,便出手相救,姑娘难道不道一声谢?”
“噢!”崔绾绾似是恍然大悟,忙起身,就在马车里屈膝行了个福礼,恭谨又温柔道:“我今日劳累,正在车内小憩,不料忽然被惊醒,尚不知事情原委,未及时言谢,望公子勿怪。”
“此时言谢不算晚。”程璟好整以暇的看着崔绾绾,“你要如何谢我?”
“公子言重了。”崔绾绾笑的如一朵盛开的花,一脸妩媚娇柔,“程公子富甲天下,又是长安城人尽皆知的护花郎君,不知有多少舞优受过你的恩惠,我今日也不过是意外,程公子古道热肠,岂能出言索谢?”
程璟眉尖又是一跳一舒展,唇角微微勾起,眸中星芒闪动,语气温和道:“我是商人,不做赔本买卖。若我定要你谢我呢?”
“那好,改日我备一份谢礼,差人送至程公子府上。”崔绾绾笑的温婉,说的动听,“今日天色已晚,我还要赶回邀月楼,就此告辞。”说完,伸手放下已挂起的车帘。
“谢礼就不必了。”程璟用马鞭挑起车帘,直视崔绾绾,一脸张扬肆意,“崔姑娘若能应我邀约……”
“不可能。”崔绾绾答得快而坚定,“我的规矩,人尽皆知。要认真论起来,我也算是生意场上的人,说出去的话,岂能出尔反尔?即使救命之恩,也不能失信于人,何况,程公子也不过是举手之恩罢了。”
“哈哈哈!”程璟仰头大笑出声,又用两根手指捏着下巴,目光灼灼的看着崔绾绾,笑道,“有意思!”
“我的规矩不可破,方才公子又说,谢礼就不必了,既然如此,我们便是两不相欠,告辞!”崔绾绾笑的妩媚,语气却冷冷的,那句两不相欠几乎是咬牙说出的。不知为什么,她一想到程璟接二连三的捧舞优,就心头蹿火,偏偏面上要极尽温柔,耐着性子说了这些话,已是烦了。
程璟被堵的哑口无言,握马鞭的手愣了一瞬,到底还是放下了,正欲拨转马头,却又再次挑开车帘,笑道:“崔姑娘此言差矣!邀月楼里,你的场次我已交了三年的定金,姑娘欠我多少场乐舞,想必能数清。”
崔绾绾听的咬紧牙根,却只能隐忍不语,看着马鞭抽回去,车帘子哗的一声落下,闷声吩咐车夫赶车。
车夫扬鞭吆喝一声,马车徐徐起程。崔绾绾听见车外有嘚嘚的马蹄声,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