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XT下书>青春校园>夏竭>13.常梁城(十二)

罗通判闻言,全身一抖,忙劝慰道,“不慌,详细说。”话虽这么问,但他未等家丁开口,又扭头先将一众女眷劝说回厢房,直等众人拖拖拉拉地散了场,罗通判才让家丁细细致致地讲明。

罗浮回头看了一眼。

“可又是同鬼书楼有关?”罗通判眼睛酸涩,先前小饮小酌的酒劲上头了。

“没错啊,老爷。”家丁跑的一身热气,似乎惊吓不轻,抹了一把额前汗,皱着一张苦瓜脸道,“死的就是前些日子揭了悬赏的那位妇人。”

罗通判觉得有些站不稳了。

常梁城说来也是个富庶之地,碧瓦朱檐,高楼叠起。白日里向来热闹,也难怪这些来凑武林大会热闹的无名小卒都在此做起了小本买卖,反正武林大会远在八月,闲着也是两手没处儿放,不如干脆在此地攒点回老家的本钱。

夏天常梁城的确是个神仙地儿,街道上梅李的叫卖声,步步踏着繁密的圆片荷叶,它们有的跌脚摔进塘里,让棱角扎中了精魄,虚虚浮浮的散开在浮游生物的脊背,有的牙尖皮实,还见缝插针,钻进兜拢着炊饼包子的竹扇笼里,一经掀开,便藤缠树似的附上各大酒楼的幌子,随风里外翻动。酒楼的“酒”字翻折成了“酉”。而从绣户珠帘里传出的碗盏声又将梅李磕碰声压镇下来。它挂在竹架里,溜进布料铺子的摆架上,滑进井壁青苔的缝隙,也落在了各个院落中的水仙蒲草石缸中。到了灯火通明的夜里,酒楼牌匾下勾着长条的雕花镶金彩笼,就好似一枚硕大福寿簪子下串着小金珠,横挂在屋檐的檀条下。

此地水产还甚多甚鲜,清早一网,到了亭午便可收一缸子鲜鱼肥蟹。几乎每隔一段路就会遇到水塘,这沉浸着种难以言喻的邂逅和沉淀感。水草随风倒,风往北,它就往北,指哪往哪(偶尔的回弹就当没看见),它称得上是温顺乖巧。偶尔泛动水面的气泡是夏日鱼虾的信号。它是在告诉人,薪火要准备好呢,一塘子就是大锅一口。要是走到农舍,尤其是在清冷些的夜里,往哪个水田旁一蹲,都看得到一枚月亮,好像油豆灯照着的冰糖。

但常梁城也会有门庭冷落的日子,不为着什么惊天地的理由,就是夏季个别月圆的时候,城中会闹鬼。

闹鬼的是一座烧得只剩下尺椽片瓦的高楼,那楼八层六角,几乎入云,完好的时候每一面上都有双交四椀窗户三十张,窗户纸一半是油浸的桃花纸,而靠近窗户下两只手掌宽的平台上,则是透明的云母明瓦。平台上栽种着芍药或是牡丹,不拿盆栽,而是用雕了如意纹的黄檀木拼接成了方方正正的花架子。里头的书柜顶着房梁,黑压压地,成排连栋,大多数是墨绿湛蓝的书皮,绿的像是死水里的浮萍,蓝的像鬼女描眉的黛,单调的颜色两相搅和,倒是成了远山近松。

不过若干年前遭遇的那场天火,将画满了五彩鬼魅的窗纸和十数万本古书是烧的一把灰都不剩下。框架倒是在,百扇窗有版有眼地照旧矗立着,因为传闻有邪,也没人上前新砖动土的,倒是可惜了好一片沃地,既然种不了苗,又生不了钱。

那曾叫“树难栽”。现在一律称做“鬼书楼了”。

每到月圆的夏夜,书局总会有闹鬼的闲话,且多有眼证,说有姑娘家的白色衣裳从一扇窗户闪进,又倏忽从间壁窗户飘出,随风飘荡的宽袍大袖上有星星点点的绿光。曾有个眼神好,胆心大的油酱商贩曾凑到书局门首仰天眯视这八楼的破窗户,那个绿光俨然构成个“奠”字。

这时不时显出一只两只“鬼魂”来的书楼,是常梁城市民的心头大患。在闹鬼的头一年,就张榜悬赏,能破此谜者赏金一千两,可六年一瞬,谜题没破解,人命却枉顾了不少。一些鬼迷心窍想要一探究竟的大胆蹄子,不是一无所获就是不得善终,从楼上摔下成了惨不忍睹的人肉酱,可怜双目还是圆睁着呢。如今赏金已经高达一万两黄金,可前来揭榜人寥寥无几,任由那银票子在墙头受着凄风冷雨。

今年就应征了几个。末一位是个半老徐娘,嘴泼辣的狠,膀大腰圆,要不是她老是穿着一身俗绿或花红的衣裳,说她是杀猪的男子也尽有人信。据说她揭榜时可谓是趾高气扬,翘着兰花指拎开榜单的一角,一边蹙眉一边瘪嘴,就指甲尖部碰到这红纸,都跟遭雷劈了一样。这悍妇竟还有洁癖。有人笑她今日杀了几头猪,结果反手就被她推出几百米外,跌地时背部“梆梆”响,当即口吐白沫,晕死过去。

围观群众一惊,以为终于等来了厉害角色。可这位厉害角色还未显出神通,就遭不知从哪里来的锅铲大侠一击击中额脑,彻底翘了辫子。

仵作来验尸,说是脑壳都穿了。这怎么能不叫常梁城中人心惶惶,要么是真来了高手因私人恩怨寻仇,要么就是有鬼作祟。现下街头巷尾普遍倾向后者。

“唉。”罗通判很是惋惜无辜的人命,连连感叹,“这楼当真是邪......当真是邪啊。”

“以往武林大会开场,那些人紧磨慢磨,也是等到七月才来,可今年轮到我们常梁城举办了,这些人就跟我们地藏了宝贝似的,个个闷着头,上赶着要来。老爷,我担心他们江湖人提早了如此多时,怕也是存了别的心思啊。”

“书楼当年着火时,死了不少门派的掌门。门中弟子多少总会有些想要一探究竟的人。可人都死了好些年了,真相到底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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