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明瑕辞别师父,一路往东去。
接连五天日夜兼程的赶路后,她来到黄河边上的一个小镇,明日如果顺利渡过江就进入山西境内。方明瑕心中稍定,几日来风尘仆仆,身体也疲惫得很,于是预备歇一晚稍作休整。
小镇因靠着一处小渡口,客商往来频繁,很有几家像样的客栈。
此时天色已晚,金乌西沉,方明瑕随意择了其中一家,进店时她摘下了斗笠,夕阳从屋檐下照射而来,朦胧的红霞披了她满身,那一刻,四周立时就有几道不寻常的目光看过来,她混不在意,打生下来就被师父抱着在江湖上行走,这点自保的能力还是绰绰有余的。
待进了房,方明瑕便松懈了心神,她把行李甩在床脚,双手轻抚了抚胸口随后倒在床上。她闭上眼,脑中先是一片空白,没一会儿便又飞快地开始思考接下来的路径安排以及计算着如何以最快的脚程把信送达京城。
屋外有脚步声慢慢靠近,方明瑕睁开眼,四下里已是漆黑一片,一团火光随着脚步声停在她的门前。
门外的人试探地敲了敲门,喊道:“客官,您点的面来了。”
方明瑕没有马上应声,她静静地躺着,等门外的人又叫了一会儿她才慢吞吞地起身打开房门,满脸不耐的小二一看见她转而急忙堆起笑脸:“您在啊,我这等了半天,还当您出去了呢……”
方明瑕看了看那碗面,清汤寡水的浮着几片菜叶,面条已然叫热汤泡得发了胀。她不苟言笑地点点头,示意小二把面端进屋去。
那小二哥甚是机灵,进屋后快手快脚地把蜡烛点上,一面又殷勤地伺候方明瑕坐下用膳。
起先方明瑕还无所觉,待她吃了几口后,见那小二仍站在一旁翘首等候,她才哂然一笑,从荷包里捡了几文钱扔给他,那小二霎时眉开眼笑起来,不住地道谢着告退下去了。
夜风从门窗的缝隙中漏进来,吹得烛灯忽明忽暗,飘摇不定,几只小飞虫趁着刚刚开门的空档偷偷潜进来,此刻正在屋内四处横行,方明瑕倒是不怕它们,她的衣物都是拿特殊的药水浸泡过的,普通的虫子根本不敢靠近。一只灰白的飞蛾打她眼前飞过,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跟着它绕着烛火上上下下地飞舞着。
就这样盯了半晌,她又忽然觉得没意思了,看看碗里的面条都快泡烂了,才就着苍蝇和蚊子嗡嗡声,三口两口吃完面,最后把那寡淡的汤水也一滴不剩地喝完了。
静静地坐了片刻,她突然抑制不住打了个响亮的饱嗝。这下总算舒服了,站起来锁好门窗,又想起师父常说:“姑娘家独自一人出门在外,最要紧记得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一条。”这样一想便马上从包裹里翻出几个小瓷瓶,熟门熟路地在门梁窗台几处俱都撒了药粉,反身走回床边,瞟了眼灰暗的蚊帐,略想了想又把些许白色粉末洒在床帐上。
时值七月,长江以南正当盛暑,陕甘黄河一带却夜凉如水。
方明瑕卷着随身携带的毛毯和衣而睡,这两天餐风露宿,她一直精神不佳,今晚难得可以睡个安稳觉,躺下没多久便很快睡着了。
夜里好似下起了小雨,方明瑕在睡梦中感觉自己听到了雨丝落在屋檐上发出沙沙的声音。她无意识地翻了个身,拿毛毯往头上一裹又睡过去了。
方明瑕这一晚休息得很好,到第二天天光大亮她才醒过来,起床第一件事便是去察看门窗,果见窗台上到处是凌乱的手脚印,昨晚撒的粉末所剩无几。她笑一笑,推开窗望出去,日头正好,街面上行人往来忙碌,小镇看起来一派安宁祥和的面貌,谁也不会去想每当在黑夜的掩护下,到处都在滋生着罪恶。
被污糟事败坏了心情,她草草用过早膳,打马往渡口去。
一路上,她虽然神色如常,其实心中戒备森严,眼角眉梢都不动声色地注意着前后左右的动静,毕竟她在明敌在暗,她单人匹马,敌方却是神鬼莫测。
方明瑕把斗笠压得更低些,就着居高临下的便利谨慎地打量着身边的各路行人。就这样陆续走了大半个时辰,她安然无事到达了渡口,还来不及松口气,又开始犯起愁,放眼望去码头上俱是小皮筏子,木船却一艘也没有。她是无所谓,只身下这匹黑马甚是怕水,此刻足下已焦躁不安地踏个不停。
方明瑕安抚性地拍了拍马颈,随即翻身下马向人打听渡船的消息,问过几个人都说今日甚为奇怪,平时很多的木船都不见了。她一听顿时警戒起来,心中对是否此时就渡江有些犹豫。
烈日当空,赶路的人们很快都坐上筏子离开了,一时渡口只剩下了方明瑕一人一马孤孤单单。
江风猎猎,吹得人面颊生疼。
黑马甩甩尾巴,用头顶了顶主人,方明瑕没有理它,反手拉紧了马缰,神色阴晴莫测地望着江面上突然出现的十来条小木船,心知肚明这些人就是冲自己来的,十有八九就是昨晚那起贼人的同伙。
没想到这些宵小之辈还挺沉得住气,算计着她一定会到渡口来,干脆在这里守株待兔。
十几条木板船整齐划一地停搁在浅滩上,每条船上不约而同跳下两三个青衣短打的光脚大汉,三十来人齐齐飞奔而来把她包围在当中,但是所有人都一脸紧张,不敢太靠近她,很有默契地一致与她保持了三丈的距离。
方明瑕淡淡地笑了笑,开口却并不客气:“我却不知…何时开始求人救命需得排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