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曾见过,地狱黄泉,她于一片漫漫黄烟之中,翩翩起舞。
她的舞,似蛊,能惑人心。
——阎王。
许多年前,不记得是谁与了我一坛上好的梨花落。
这酒乃大荒之中最擅长酿酒的百黎族所酿。这酒,最能消愁忘忧,亦最是伤魂夺魄。普通的鬼,无人敢喝。
我得这酒时,约是千年前的事了。如今想起喝它,却只因了今夜太漫长,且冰冷,侵入骨髓。
喝口酒,原也不过为了暖暖身罢了。
不曾料它竟真的如此烈性,我一时迷了心窍,赤足,一身烟黄的轻纱,立于黄泉之中,凌步,起舞,清影斑驳。
阎王走近时,我舞得正是尽兴。想起曾经天界那些舞姿婀娜的仙娥,模模糊糊似是而非的胡乱舞着。
阎王挥手设了结界,这黄泉四处便没了那朦胧烟黄的明亮。四周,除了我与他站立的地方,皆漆黑一片。这结界设得极严密,无鬼可见。
“谁允你喝那梨花落的!”
阎王的脸阴沉着。其实他终日都是这样的脸色。
“无人允,亦无人过问。那又有何不可呢?”我一边跳着,一边眯着眼,笑意盈盈侧头回他。
一股冰凉的灵气缓缓包围我,镇住了伤魂夺魄的梨花落。其实,这梨花落本也伤不了我的,于我不过是伤神醉一场罢了。
梨花落的烈劲被他冰凉的灵气驱散,四周飘起了雪白的梨花瓣,纷纷落落。
我头上细长的鬼骨落了地,一头银发散了开来。我伸手想要接住飞落的梨花。梨花却沾手即化,如梦如幻,飘飘洒洒落入一片黄沙之中,全无痕迹。
空气里却有沁人心脾的淡淡花香。若有若无,似浓还浅,萦绕方圆不知几里。
待到阎王的灵气散尽我体内的梨花落时,漫天似雪的花瓣也落尽了。
我忽然累极了,全身无力,踉跄着走了几步,行礼,“有劳阎王为我解酒。”
心里却暗暗懊恼不已,如今出了这般丑相,皆因自己一时贪了酒意。
阎王反倒噙了笑,挑了眉稍,“想不到,孟婆的舞,倒是跳得不错。看来,本王倒该好好与你喝两杯才是。”
我淡淡的回:“地狱的女鬼,有的是风情万种的。”
阎王上前几步,拾起地上的鬼骨,手穿过我散开的银发,“风情万种又如何?”都不及你分毫颜色。
我侧头躲闪,对上他眸子里玩味的笑意,“阎王若是闲,可去别处消磨时间。”然后夺过他手里的鬼骨,利落的挽起长发,“我还需得去看看驱妄台上的那锅汤。”
我瞥了一眼他所设结界,疏离客气的站在一旁等他解除结界。
他捻起我落下的一根银丝,幻做一件白袍,披在我身上。紧接着,便有一缕刺眼的光,结界便消散了。
我转身离去,回了茅屋,身上那件白袍,却被我挂在了门后。
黄烟漫漫,驱妄台的风极大,吹得忘忧旗呼呼作响。
地狱之中,一片沉寂。
我用木勺搅着锅里鲜白的汤。一位鬼差,带着一位素雅的姑娘走来。
姑娘的身上,跟着无数杂乱且零碎的魂元。这些魂元都已经破碎不堪,无形无态,只留了无数的光斑,落在姑娘的身上。
姑娘走近时,脸上还挂着疑惑,朝着四周,打量探寻着。
鬼差拉我至一旁,叹息的说:“婆婆,这鬼,惨啊!”
“无端受了不少冤魂灵体,毁了好端端的来生后世。”
我皱眉看了看鬼差,将要问清,便闻领头的判官急急召了他走。近来,这地狱总是这样匆匆繁忙。
那姑娘站在驱妄台边看了许久,才懵头懵脑的问:“敢问婆婆,此处莫非就是黄泉地狱?”
我点点头,还未说话便又听她喊道:“那我可是死了?”
我回她:“自然。”
我探了阳卷,上面清楚的刻着,她早已于几十年前便阳寿已尽。
而她竟然还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我随意的合上阳卷,“你早已死了三十几年了。”
她惊得花容失色,惨白的脸上,露出僵硬的表情,似惊,似吓。
她捏着手,紧闭着眼,好一会儿才问:“怎么会!……我……我到底是如何离世的?”
阳卷上的紫光微显,我端详着,细细的探看。她的命卷所记,竟是我所见最曲折离奇不过的了。我的眉眼生痛,内心一片哀伤。为她,也为抹去她记忆的那个人。
原她名唤阿桑,是一采桑养蚕的姑娘。
阿桑所在的村子皆种植桑树,一年养两季白蚕。
全村的人皆靠采桑养蚕,抽丝剥茧,织布成锦,上供朝廷,下出商贾,维持生计。
阿桑又是村里出了名的手巧姑娘。不仅擅长养蚕剥茧,且也织得一手好锦。
村里有儿子的人家,谁不幻想这般灵巧又水灵的姑娘进自家门,成一段好姻缘。
可惜,阿桑从小便已有父母为他指腹为婚于长青。阿桑与长青本是青梅竹马,两厢情悦。只待过上几年,长青云游归来,二人便可结成良缘。
与阿桑定下婚约的长青,其实也算是翘楚之辈。
长青自幼便颇具慧根,对常事的见解也多出奇有理。众人皆夸,幼儿聪慧,将来定是不俗之人。
果不其然,长青长至十来岁时,便被一云游至村中的道长看中,授箓成为弟子,随其四处云游,修习道法武艺。
最初长青的家里本是不同意长青入道途的。他们家世代单传,无论如何